樂園

隨著年紀增長，很多東西都漸漸明朗化。

不可逆的皺紋。

愈來愈不光滑的皮膚。

一筆又添上一筆的購買清單。

愈來愈複雜的人際關係。

揮之不去的肩上壓力。

但令我佇足的，是生離死別。

生命的消逝，在人還幼小的時候。

只覺可怕。

因為無法深刻去瞭解到死亡的情景，所以感到恐懼。

因為對周遭的人沒有深切的體會，所以並不刻骨銘心。

但歲月的砂漏遺忘的砂粒依舊。

我們阻止不了長大這件事。

阻止不了生老病死這些事。

慢慢地。

奶奶離開了我的生命。

難過、無法置信、棺木、法會、祭墳上香…

頭一次感覺到何謂生命的無常。

慢慢地。

大伯離開了我的生命。

哭泣、難以接受、閤上雙目、守喪、待孝、火化…

頭一次發現人生是玩真的，最愛的人在下一秒就可以消逝在人世間。

慢慢地。

上星期，聽聞二伯母走了。

她離開了二伯父、堂哥一家人的生命裡。

回憶起僅有的畫面，堂哥一家總是豪爽的來我們家拜訪孝敬奶奶。

二伯父和大伯父和老爸總愛把酒言歡，過年過節賭上幾把，空氣中都是瀰漫著香煙與檳榔的味道。

二伯母總是在這時候掌廚，操著北客家腔調，招呼親戚們與奶奶。

二伯母很親切，尤其對堂弟更是溺愛有加。

在那樣的歲月裡，堂哥一家人是過年的必備橋段，而我，過年其間卻只是盡可能地和朋友們出門遊玩亂晃。

如果可以，我想要重溫幼時的過年時光。

重溫一大家子的人吃飯喝酒的情景。

即是酒味煙味檳榔味，都是幸福的味道。




我知道，一切都不可能再回來了。



奶奶往生後，堂哥一家人回來少了。

過年變安靜多了。

大伯只剩我們四兄妹輪流陪著。

曾幾何時，大伯雄厚的身影也單薄了。


禁不起病魔，大伯走了。


堂哥一家人音訊全無了。


直到最近聽到他們的消息，令我莫名的難過起來。

堂弟學壞了。

二伯口腔癌。

二伯母因糖尿病截去兩腿了。

沒多久，便接到二伯母離開人世的訊息。




人啊。

來到這世間，究竟為了什麼事呢？



看著奶奶，我不懂。

看著大伯，似乎瞭解了些什麼。

我啊，一定得幹些什麼能讓他們驕傲的事。

因為我知道，奶奶一定還在老家的庭院裡望著。

大伯一定還在果園裡忙著。

也許沒人看的到。

因為他們一直都會在。

在我們這些繼承了他們的愛的人記憶中。


朝生暮死。

人的一生也就不過爾爾了。

如果不盡力的話，甚至連蜉蝣都勝過我們千百倍。



我愛你們，我的家人們。  

~ 2009.06.17